從無家可歸的乞丐一躍成為萬人之上的總管,其間艱苦,三言兩語難以道盡。
有純粹被虐待,有捨命護君王,有歹人的陷害,乃至暗殺,無數次瀕死,生死只一念之差。
先帝早逝,留下小皇帝這一根獨苗,朝堂上的明爭暗鬥,怎麼會是小皇帝能應付過來的?
是寧賢陪着小皇帝摸爬滾打,鐵血鎮壓,才換來了如今表面的暫時安定。
他甘願選擇成為太監也是為了減少那些人的防備。
暮念心裏很不是滋味。
「沒有關係了,以後我也會陪着你。」
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?
爹不疼娘不愛的她也受到了別人的偏寵。
她不是一個能心安理得接受別人單向付出的人。
「只要你需要,讓我做什麼都可以。」
她也想對對她好的人好。
「暮姐姐只要好好活着……就夠了。」寧賢很快調整好情緒,起身推開了她。
像他這樣腌臢的、不人不鬼的傢伙,何必玷污他最喜歡的暮姐姐呢?
只要有一束最微弱的光,就能支撐他走過所有漫長的黑夜。
光是什麼?可望而不可即,可視而不可觸。
只看見就心滿意足,不需要觸碰得到。
「我什麼時候沒有好好活着了——其實,你還記得吧?上輩子……」暮念見不得他這樣,原是想詐他一下,不想誤打誤撞來了個推心置腹。
寧賢一聽瞪大了眼睛,「暮姐姐……在……說什麼……」
上輩子啊,他努力暗中護她,終是鞭長莫及,害她慘死深宮。
他認為是他害了她。
最後的選擇是為了贖罪,也是為了團聚,只是沒想到像他這樣的人也能被上天垂憐得到重生的機會。
他到底是自私的,還是沒有阻止她進宮。
「上輩子,暮姐姐定是恨極了我吧。」寧賢低落無比。
「可不是么,骨灰泡茶,得虧你想得出來!」暮念牙痒痒,戳了戳他的腦袋。
「嗯?」寧賢愣了愣,「暮姐姐如何知曉……」
暮念故作玄虛:「這個嘛……人在做,天在看,天機不可泄露。」
寧賢失笑,「不過這次不會了,我一定會好好護着暮姐姐。」
暮念恍然憶起當年初遇時的情景。
那時正值冬季。
小啞巴穿的破破爛爛,渾身青一塊紫一塊沒一處完好的,跌跌撞撞倒在了暮府門前。
清掃門前積雪的下人甫一開門他就倒了下來,毫無知覺仿若已死。
下人哈着冷氣罵著晦氣,準備隨便找個地「拋屍」,院中堆雪玩樂的暮念瞧見後趕忙湊了過去,好說歹說才讓下人同意她把小啞巴帶走。
暮念當然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人,還是靠奶娘的經驗才成功喚醒了小啞巴。
「來,叫我一聲阿姐,從今往後我護着你!」她興緻高昂拍着胸脯道。
小啞巴一聲不吭,傲氣撇過頭,像頭倔強孤傲的小狼。
她也不逼他,本就是心血來潮,因為沒有同齡朋友,她把他當成了唯一可以聊天的夥伴——雖然一直都是她在聊他只負責聽。
起先小啞巴行動不便,被迫暫居於此,一整個戒備心十足,對她百般抗拒。
也許是被她嘮叨煩了,久而久之習慣了,時不時會回上幾個動作但也不曾言語。
但不多時日他就不告而別了,像極了話本里所謂的白眼狼。
她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。
前不久寧賢告訴了她——當初她的奶娘告知他他的存在已被暮府老爺知曉,若是繼續待下去暮念隨意帶外男進閨房一事便會曝光,她必然遭殃,為了她也是為了自己,他必須離開。
他並沒有想不告而別,是被一眾人罵著他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」強硬驅逐了。
「那你告訴我,上輩子,你為什麼要殺我?」暮念對此事仍心有芥蒂。
今世他的確有護她,可前世也的確是他殺她。
「暮姐姐不知道嗎?」
「知道什麼?」
「你被下了毒,那毒無藥可救,它會一點點蠶食你的身體讓你痛不欲生,最後七竅流血,死狀凄慘。」寧賢平平淡淡敘述着他比毒先下手為強的緣故。
「我?下毒?!」暮念難掩震驚之色。
誰會平白無故對她下毒?她明明沒露過半點鋒芒。
寧賢垂眸,「這全怪我。」
他對她的偏袒被人知了去,那些人以此為脅逼迫他放棄抵抗,他尚在猶豫,對方之中便有人急不可耐想讓他付出代價——他無懈可擊,可他重視的她全是破綻,於是向她投了毒。
他知她一貫怕疼,所以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。
讓她無知無覺地死去——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。
那段時間他瘋了一樣,為幫小皇帝早日根除朝中亂臣賊子好去向她贖罪,他的手段越發兇殘,脾性也越發暴戾,還染上了見血就興奮的怪癖。